黄 蜂 洞

来源:三农经济时讯    作者:雪 夜 星    人气:    发布时间:2020-03-25    

  一

  尤大发之所以连任古槐村村书记多年,为啥?拿钱铺路呗!穷怕了的村人,见钱眼开,然他是每次选举之际唯一能人头三十、五十给的人。在他人看来,不就个小小村官吗?拿钱换有啥意思,所以没人跟他争抢。村子虽穷,但宝藏可多着呢。原国有煤矿一处废弃的谭家洞坑口,就是个不错的宝藏。村委会对村民们坑口招标,标底最高30万,被陈四清夺标定音时,殊不知,尤大发却站出来猛抢这块肥肉,老子50万夺标!

  会场寂然一片,陈四清气愤得差点吐血,30万可是他找城里兄妹们借来的啊,他不可能跟尤大发一决高下,让这狗日的风光去吧。陈四清是啥主儿?村民们公认的“大社员”,所谓大社员是鄂西南对敢作敢为的英雄豪杰们的褒称。

  陈四清非常清楚,尤大发手头能没钱吗?那年,古槐村一名外地学子回故乡探亲,无意发现了硅矿,建议村委会及时开采,这是村人一笔不可估量的财富呢。尤大发与村委会几个心腹私下商量,最终将硅矿卖给了外地人,尤大发得了一笔重重的好处费,他要拿这笔好处费铺路,换来更多的银子。他要铺的第一条路,便是通往分管工业副县长金长礼的这条无往而不胜的大路。

  这日清早,尤大发拿出一个封装得严严实实、厚厚的牛皮子信封,交给女儿尤天凤说,你把这个信封交给金县长,今天是双休,他在家休息,我已电话联系好了。切记,家里如有他人,你得回避回避。

  尤天凤灵动乖巧,说爸,这我知道,你放心就是。

  金县长谢绝了所有相约,在家等候尤天凤的到来。听得轻轻的敲门声,随即前往开门,只见一位姑娘似一只美丽轻灵的蝴蝶飘进屋来。

  你就是尤书记的闺女吧?一路辛苦,快请坐。金县长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和激动。

  接过茶杯的尤天凤抬起头,秀发飘逸,落落大方,正是,正是,爸爸让我送来这个重要物件,让您妥善收下。

  接过信封的金县长,掂了掂,心中自然有数,但让他心头狂喜的倒不是信封的厚薄,而是眼前这位摄人心魂的俏丽美人。

  县长金长礼的儿子金小明从内屋走了出来,眼前的俏丽美人让他神痴目眩,对姑娘的一见倾心别无表达方式,立马找出水果、甜点等,过犹不及地端到尤天凤面前,小妹,吃吧吃吧,我家多的是呢!同时,拿眼在她身上不停地搜索扫描,尤天凤心生恐慌。

  因了儿子金小明的冲动,一个让人心醉的思路,在金长礼心头勃然喷发、滋生漫延。找个如意儿媳,这是他渴望已久的美好夙愿啊!从繁花似锦的梦中醒过来,金长礼有点慌乱,他最放不下心的就是儿子会做出傻事。不及他回过神来,果见金小明紧紧抱住了尤天凤,狂亲乱吻。

  尤天凤奋力抗争,可怎么也无法挣脱,恰在此刻,就听得“叭叭叭”的几声脆响,金长礼给了金小明几记响亮的耳光。尤天凤拔腿就跑出了门外,嘴里骂骂咧咧,大流氓!大流氓!

  金长礼意识到圆满的一场戏,被鲁莽的儿子自己给搞砸啦,急步下楼,紧紧追上了尤天凤,闺女!闺女!你停一停,我得向你解释解释。

  不要听您的解释了!尤天凤很是决绝,很快就消失在院外。

  金长礼一进门,就给了金小明一巴掌,日你娘的!你干吗要对人家姑娘那样?

  一巴掌并没有把金小明击蒙,振振有词,老爸,我可是喜欢人家啊!

  此刻的金长礼有多少话,都被弱智儿子的莽撞给堵了回去,弱智儿子就是他的终身忧患,在忧患面前,他只能忧思无限,家财万贯又能有什么用,他非常清楚,千万亿万也买不来儿子的别说聪明,就算常人的智商啊。

  金长礼打开了牛皮子信封,是5000元现金和一张纸条。

  纸条说:尊敬的金县长,小弟我的煤矿即将运行,办证以及各路“神仙”的打点,小弟我都得拜托您摆平。事后,我知道该怎么回报您,放心好了。

  祝顺

  愚弟:尤大发

  此时此刻的金长礼,绝非在乎尤大发的什么回报不回报,他在乎的就是那让人心醉的美好夙愿。一出大戏,本是精彩而顺利上演的,可偏就被弱智儿子自己给搞砸啦。扭转这个局面,比什么都重要。金长礼知道尤大发不缺钱,但他相信他就不缺女儿的前途,再有钱,毕竟在乡下,女儿向往城市生活这是必然。那次硅矿拍卖,他跟尤大发有过交往,并没少得尤大发的油水。他知道尤大发的女儿上过高中,一直在家闲玩。一个闲玩在家的乡下女孩,是难能攀高枝的,如今一个普通不过的大学生男孩,也不会找个乡下无所事事的女友。思来想去,金长礼自信满满地拨通了尤大发的电话,噢噢,尤书记啊,谢谢你的厚爱,你的女儿刚回转。有个很重要的事儿,我想和你当面谈谈,请你务必今晚亲自来一趟。

  金小明虽然弱智鲁莽,但表面有几分精神,甚至有点可人,如果不知道底细的姑娘们,一见他就能生出几许心动。

  金小明勉强高中混出了头,工商局局长跟金长礼关系密切,于是,局长让金小明去他局里落脚。金小明什么也做不来,局长便让他打扫打扫办公室卫生,或者整理整理办公用品等。金小明能打扫什么卫生?办公室长期脏兮兮的,办公用品依然是职员们自己整理。职员们怨声载道,局长不得不找他单独谈话,说小明,你要珍惜这份工作哦,你的卫生一直没做好,人家意见不小,此刻你就去好好重新打扫一遍。

  金小明望局长怒目圆睁,你说什么?我的卫生能没打扫好吗?你还让我重新打扫?告诉你吧,在家我老爸对我都没这样要求过!

  局长就有些火了,这不是在你家!你得服从我的安排!

  那一刻,看似小明默默无言,算是服了局长的指教。可下午职员们上班时,发现三张办公桌被砍得四分五裂,饮水机等物什也被砸得稀巴烂。这正是金小明干的好事儿,局长的批评在他心头燃起了熊熊大火,无处发泄,于是找来八磅榔头,砸得个痛痛快快。

  显然,金小明在工商局是干不成了,金长礼想尽办法,先后将他塞进质量监督局、卫生局等,但都干不了多久就会旧病复发。迫不得已,金长礼只得把弱智的他闲养在家,只要不做坏事添乱就是万幸。

  尤天凤就是深山里的一朵奇葩,金长礼誓言要把这只金凤凰弄到手。焦急的等待中,突听楼下摩托车“突突突”的声音响起,继而嘎然而止。金长礼借着院内的灯光朝楼下探望,就听得楼道“噔噔噔”的脚步声。终于盼来了那令人心花怒放的敲门声,他开了门,尤大发闪身进了屋。

  刚坐定,金夫人便来到客厅:让尤老弟夜晚远道辛苦,实在不好意思。

  嗳,话可不要这么说啊嫂夫人。尤大发说,多谢嫂夫人跟金大哥的关照还来不及啦!

  坐一旁的金长礼不说话,他要说的话夫人自会如实表达。

  金夫人说:尤老弟啊,这世道缘分是因了亲情为前提的。

  尤大发说是啊是啊,嫂夫人你说的还真是这样呢。

  所以,我们家就想跟你们家亲攀亲。金夫人说,不知有否这个福分?

  尤大发一下就读懂了金夫人的话意,兴奋和喜悦随即就写在了脸上,嫂夫人,只怕我们家没这个福分啦!

  尤大发对金长礼的弱智儿子金小明并不陌生,压根儿不知道底细的他对金小明印象不错,这小子有几分帅气,人也活脱。他当即甚至就想,要是把女儿许配给县长公子那是多么有面子的事啊,尤家那才叫真正意义的出人头地啦!殊不知,美好的畅想来的这么突然,这么果敢决绝,这倒让他觉得不真实。他的语气尤为卑微熨帖:嫂夫人,您这不是开玩笑吗?咱们乡下人,做梦也没想到攀高枝啊!宁可低行,岂能高飞?

  金夫人说,尤老弟啊,人与人之间,要是有了等级之分,那还能叫亲情和缘分吗?我跟你金大哥想和你们家有缘分,这事就算铁定了,不要有什么顾虑哦。

  金长礼一旁对夫人的话进行了补充:我要说的,都被你嫂夫人说了,你嫂夫人的一番肺腑之言,不知能否跟你产生共鸣?

  尤大发激动得不知所措,金大哥,你豪衙里这般瞧得起我乡下小人,我还有什么好说的,我做梦都想跟你成为儿女亲家呢。

  金长礼紧紧握住尤大发的双手:这就好!

  二

  尤大发回家的时候,天时不算太晚,尤天凤正帮妈妈封装被套。他神神秘秘,惊喜不迭,闺女,赶紧停下活儿,爸爸有大喜事相告!

  爸,你莫非痴人说梦吧,尤天凤满脸的不屑,咱平头百姓,一下能有什么大喜事?

  让尤大发万万想不到的是,一旦公布了那个所谓的大喜事,尤天凤便暴跳如雷,就他那神经病儿子,想打本姑奶奶的主意?爸,我要问你,你的一向精明哪里去了?你要把一朵鲜花插在狗屎堆上,你算的哪门子账?尤天凤一面骂声不断,一面将手指点在尤大发的鼻尖上。

  尤大发知道大事不好,原来宝贝女儿跟他根本就没想到一块儿,他怒不可遏,大胆!你小女子真不知好歹,县长公子是一般人想高攀的吗?老子绝不容许你失去这天赐良机!顿了顿,尤大发软和了下来,说,闺女,人家县长公子一表人才,英俊潇洒,你要是见了,准能喜欢的!

  不要听!不要听!尤天凤拍巴掌跳脚蹦起老高,如果你逼我,我就死给你看!

  你这么不知好歹的憨头货,死了的倒好!尤大发气急。

  尤大发对尤天凤再次厉声断喝,这话可是你说的!老子全当白白养你这么大,给老子滚!

  就在尤夫人正欲解围之际,尤天凤闪身一头扎进了黑夜。

  他满以为宝贝女儿只是气头上出去转一转,殊不知,夜至三更也不见女儿回家,不免心慌起来。尤夫人一把紧紧攥住他,日你娘的!老子好好的闺女,被你逼急了,绝对有以死相许的可能,老子跟你没完!呜呜……呜呜,这家完了啊……老子也不想活了啊……

  尤大发如利剑穿心,但他保持冷静,说老婆子你别嚎丧好不好?老子倒知道一个地方能找到她。

  尤大发说能找到女儿的地方,就是村小伙蔡俊朗那里。

  蔡俊朗跟他的名字一样,潇洒笔挺,俊朗可人。尤天凤早就跟他私定了终身。蔡俊朗本是顺利考取了大学,可因家境寒碜,爹爹长期瘫痪在家,靠母亲土里刨食度日,所以,他的大学是上不成了。尤天凤知道嫁给蔡俊朗那样的家庭,老爸必会横加干涉,于是,一直坚守着她心头的秘密。尽管这样,依然有风声传至尤大发的耳朵。

  深更半夜的突然有急促的敲门声,蔡俊朗立刻起床开门,见是尤大发,没有太多的意外,是尤伯啊!有什么紧急事吗?

  尤大发三言两语描述了女儿离家出走的情形,蔡俊朗说,您还是到别处找找吧,她怎么会到我这里来?

  尤大发无果而返,老婆依然号哭连天,哭声在静谧的黑夜里分外凄厉,在寂静的山谷回荡。

  村长阮红山被哭声惊动,随即前往,他慌得不行,尤哥尤哥,家里发生什么事啦?

  在阮红山面前,尤天发实不相瞒。获悉原委的阮红山折身安慰尤夫人,嫂子你别急,有我在,一定能找回闺女的。

  阮红山跟尤大发是多年的老搭档,关系密切,亲如兄弟。阮红山脑瓜子活络,一个馊主意就能让尤大发的钱赚得盆满钵满。比如那次硅矿拍卖,就是阮红山的馊主意。把硅矿卖掉,得到的是整捆的人民币,如果让村里开采却麻烦多多,几千双雪亮的眼睛定会盯上这块肥肉。他们获得卖矿的好处费,天知地知。尤大发总算折服了阮红山,只要有他在就能绝处逢生。

  阮洪山又说,我相信闺女不会跑远的,待天亮,我们赶紧就近找找看,我还预感到,她很有可能潜入了黄蜂洞。

  阮红山的提醒,让尤大发看到了希望,拍了拍脑门,连声附和,就是啊,咱怎么就没想到呢?也许真的去了黄蜂洞呢。

  尤大发承包的谭家洞坑口,这里地势险要,解放前常有土匪出没,喽啰们心狠手辣,残害了不少过往行人,于洞中搜身谋财、毁尸灭迹。但,谭家洞的骇人听闻是在明处,众所周知。然而,更让人毛骨悚然却是黄蜂洞。黄蜂洞位于村西头的鹰嘴山半山腰,这里古木参天、老藤纠结,终日云雾缭绕、黑鸦盘旋。神秘莫测的黄蜂洞,该说是喽啰们出入的理想处所,但这里一大惊世奇观让三头六臂者也会感到威慑胆寒,这便是遍布在古木老藤上的黄蜂蜂巢。黄蜂洞的黄蜂半拃长,油黄透亮的肚子尾端拖着一枚尖利的毒针。其实,单是被一只黄蜂蛰中,也很少至于毙命,怕的是它们倾巢出动群起而攻之,受害者无处逃遁,必死无疑。

  早在1962年,一支地质勘探队决定对黄蜂洞进行周密勘探,可遥望洞口的阵势,队员们无不感到震惊而棘手。队员们决定放火烧山,让星罗棋布的巢穴葬身于火海,但其后果有可能就是被激怒的蜂群殃及村民和邻近的百姓。最终,勘探队员们不得不放弃黄蜂洞,这更增添了它的神秘色彩。揭开黄蜂洞的神秘面纱是在1972年,那得感谢一场空前绝后的龙卷风。那天突然乌云密布,只见一条浓墨般的漏斗状乌云猛然压迫而至,村人们虽然没见过这阵势,但已清楚那就是常说的龙卷风。龙卷风过后,黄蜂洞的古木老藤被毁,大队部命“四类分子”们前去收拾残局,将毁坏的古木收集分发社员们做燃料。奇迹就在这一刻发生了,“四类分子”们完好归来,安然无恙,这足以证明黄蜂早已随龙卷风而去。

  近年来,黄蜂销声匿迹的黄蜂洞,却又有了新的恐怖和传说。有些传说还变为了现实。当初,有人传言,看见一对俊男靓女去了黄风洞,有去无归,是被黄风洞吃了。有人就跟传言人打赌,这纯属谣言,青天白日的哪来这么回事?传言人为洗清白,就带打赌人一起去洞中看究竟。

  天啦!那对俊男靓女还真直挺挺地躺在洞中,一动不动,他们死的时候,依然紧紧拥抱着,身边放有剩下的许多吃食,显然那是一对殉情的恋人。从此,无法解开心结的厌世者、受了打击无处申冤者、恋爱横遭父母棒打者,时而就来黄蜂洞悄然自尽。吃人的黄蜂洞,比当年黄蜂横行的岁月更让人撼魂动魄,谈蜂色变。

  眼下,尤大发不得不硬着头皮去黄蜂洞找回宝贝女儿。

  三

  尤大发与阮红山手持电筒,亦步亦趋,推枝掀蔓,朝黄蜂洞艰难跋涉。一进洞内,一股恶心的陈腐气息就扑面而来,尤大发翻江倒海、呕吐不止,苦胆汁都吐了出来。

  哥们,你得挺住!阮红山早也受不了了,但他强打起精神,死死蒙住嘴巴,不让吐出来,还一面给尤大发鼓励。他的说话声,在幽深漆黑的洞内回响,宛如空旷遥远的金属声。

  时而,听得漱漱漱的声响传来,那是受惊的蝙蝠的逃遁。

  啊--!突然一声惨叫,让阮红山惊心动魄,只见尤大发轰然倒地,索索发抖。原来,一只大蝙蝠在他的脑门撞了个正着。突如其来的变故,让尤大发只觉末日来临。

  不!……不找啦,这鬼洞太邪乎!尤大发大声疾呼,索性爬了起来,想要放弃寻找。

  阮红山说,不能这样,我们绝不能前功尽弃!

  两人相搀前行,不觉间进入洞穴深处,可除了残石断块,没有蛛丝马迹。两人达成共识,尤天凤根本就没来过黄蜂洞。

  就在两人正欲回转的当儿,奇迹发生了。阮红山的手电所击处,一道耀眼的金光闪过。他迫不及待地朝闪光处靠近,拿手摸了摸,抓起一把乌金般的粉末,天啦!那正是质地上乘的裸露煤炭啊。这个惊奇的发现,让两人把寻找尤天凤的事抛到九霄云外,纷纷在崖壁上探摸闪耀着乌金光泽的粉末。更可喜的是,再往洞穴深处走,是丈余高的煤层。

  我们就要发财了啊哥们!阮红山激动得近乎癫狂,一把拍在尤大发的肩上。

  嘘!尤大发神秘之极,说小声点,这笔横财天知地知,你知我知,谁也不要透露!

  两人不便洞穴内久待,立马撤退回家,密谋黄蜂洞露天煤炭开采的大业。谭家洞坑口虽然被尤大发承包了下来,毕竟那是被国有企业开采过多年的坑口,坑口内煤炭资源究竟有多丰厚还是个未知数。

  妈的!早知道有今天,老子还跟人争抢那破坑口做甚?尤大发后悔不迭。

  阮红山又有了他的馊主意,哥们,话可不要这么说,好歹谭家洞是曾经辉煌过的坑口,还没开采之前,你不得断言那里煤炭资源的多少,依我看,双管齐下,多一条路就多一个希望啊,有什么不好?尤大发对阮红山当然是言听计从。

  其实,阮红山之所以建议尤大发不要放弃谭家洞坑口,他想让他把精力耗在那破洞里,让自己独吞黄蜂洞。精明过人的尤大发,此刻并不知道阮红山的意图,如实公布了他的打算,说红山,黄蜂洞由我和你共同开采,但我得让我大舅子周震昌来做主管。阮红山知道,周震昌在山西帮煤矿老板主事多年,可谓煤田开采的行家里手。周震昌赚得腰包鼓了不能再鼓,于是在县城修建了小别墅,安度时日,过得很是快和逍遥。

  阮红山还算明智,尤大发路子宽,上下打点纵横捭阖,所以,对于他的提议,他只有遵办的份儿。

  这天夜晚,一黑大汉鬼鬼祟祟走进尤大发家,黑大汉左脸有块骇人的疤痕,一颗金牙尤为突出,这摸样无不让人不寒而栗,此人便是尤大发的大舅子周震昌。

  三人正襟危坐,周震昌说,真没想到哥们时来运转,发财的天赐良机即在眼前,小弟我也得沾点光啦!按我多年的开采经验,既然黄蜂洞能有露天煤源,足以证明那里就是源源不断的煤窝子,我们根本就犯不上找什么专家来勘探鉴定,首先这就节约了一笔大大的开资。

  尤大发说,黄蜂洞的开采,就拜托你们两位兄弟好好运作。谭家洞的事,我也得暂时搁一搁,要抓紧去广东等地寻找凤儿。

  周震昌把握十足地说,姐夫,依我看,你暂时不用寻找凤儿,她是我看着长大的,她的秉性我还不知道,她烈犟得很,很有主见,绝不会出事的!眼下,你的主要精力是应对两个坑口的同时开采,这比什么都重要。

  大舅子是什么主儿?帮山西煤矿老板把恶性事故都能摆平,见过大场面,跑过大世外,可谓风云人物。大舅子就是尤大发的骄傲和自豪,所以,有了他的预见,尤大发对女儿的离家出走就淡然了下来,一心运筹帷幄他的坑口。

  谭家洞的开采,驾轻就熟,只需设施、人员及时到位就好。周震昌一向办事滴水不漏,谭家洞的矿工全由他在周边招聘。然而,黄蜂洞只能招来外地矿工,因为在周震昌的提议下,黄蜂洞必须实行封闭管理。

  所谓封闭管理就是与世隔绝,阮红山有点不解,周老弟,封闭管理了工人们出入怎么方便?

  周震昌冷笑一声,呵呵,阮大哥这个你都不懂?既然封闭了,压根儿就没准备他们自由出入,吃喝拉撒,都得就地解决!这话使得阮红山背脊发凉,这岂不是黑社会的做法吗?但他不敢丝毫逆反,并表现得一派情绪高昂,相信我们该考虑的,都被周老弟考虑得面面俱到,你就亲自去招人吧。

  周震昌说,招人不是当务之急,当务之急是妥善修建管理设施。

  于是,古槐村村民们惊奇的发现,一夜之间,黄蜂洞周围架设了密如蜘蛛网的铁网栏,一道红砖围墙在铁网栏内日渐加高。可从来没听说政府部门要在这里修监狱或建设秘密军事基地啊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村民们相互打听,不知其详。

  时隔不久,当一辆辆满载原煤的大货车从黄蜂洞缓缓游移的时候,村民们终于真相大白。

  数月下来,黄蜂洞的煤炭资源就让尤大发狂赚一笔,比他预料的效果要好得多,买了小车,和老婆都换上了华贵的服装。但,谭家洞的开采非常意外,打进了数十米巷道,乃不见煤炭的踪影。他决定跟村委会毁约,所幸那50万承包款还一直拖着。村民们的群情奋起,并非在谭家洞的承包开采事宜上,黑字白字的,承包费你岂能赖掉?尤大发为所欲为,擅自开采黄蜂洞,分明这没把村民们放眼里,于是村民们联名上诉,强烈要求把他的书记职务拿下。焦头烂额的尤大发知道小小的乌纱帽是保不住了,于是,他想到了金长礼,正欲拨通金县长的电话,说他有事相求,突然金县长的电话就打了过来。

  尤书记啊你好,不知你的坑口开采一事进展如何?

  噢噢,县长阁下,小弟我还正准备打电话找您呢,尤大发说,语气很是伤感,哎,别说啦,当初真不知道那个破谭家洞原来就是个背时洞啊,煤炭资源早被国有煤矿开采枯竭,所以,我另找了一处黄蜂洞,还算有些煤源吧。只是抢抓进程,还没办证就先开采了。

  金长礼说,办证的事有我,你不用着急,该干啥干啥。金长礼心急的事,是关注尤大发的女儿尤天风,于是又问,你闺女在家可好?这一问,让尤大发伤感起来,县长阁下,别说了,那天我跟她说起许配您儿子的事后,她便大动肝火,拔腿就冲出了门外,至今下落不明。

  怎么会这样呢?听得电话里金长礼万般失落的语气。

  尤大发又说,请您放心,我跟她妈妈都定夺了这事儿,我知道我闺女的脾气,去外面转转,自然会回来的。

  金长礼说,我电话里说不方便,你有什么事还是亲自来我这里一趟吧。

  好的。

  四

  那晚从金长礼家回转,尤大发一路庆幸,因为他没把诱人的黄蜂洞的真实内幕透露给金长礼。要是那样,金长礼还不伸出手来参股?得知谭家洞煤炭资源开采枯竭,另找个什么破黄蜂洞开采,金长礼反倒表示同情。听说村民们强烈要求拔下他的乌纱帽,金长礼并不感到奇怪,说你尽快辞去书记职务,别让这顶小小的乌纱帽捆住了手脚,村民们想眼红你,平头百姓一个,他们岂能把你怎么样?到时候我自然会为你摆平。因了金长礼要搞什么儿女亲家,害得女儿离家出走,尤大发伤心不已,好在黄蜂洞带给了他些许安慰,喜忧参半的他,有金长礼信誓旦旦的许诺,心里又好受多了。

  心里好受多了的尤大发,一回村就主动宣布辞去书记职务。村民们皆大欢喜,纷纷选举蔡俊朗任书记,陈四清为村长。

  当选新一任村书记的蔡俊朗,要办的第一件事,就是找尤大发催逼承包款。这晚来到尤大发家,蔡俊朗进门就开门见山,说尤伯,承包款拖延了这长时间,村民们反响很大,请您明早去村委会缴纳。

  你说什么?

  我没说什么!请您去缴纳承包款!

  别跟老子卖关子啦!什么村民们的反响大,我看就是你的主意。

  那就实说吧,正是我的主意!我们急需这笔款子修建村公路!

  针尖对锋芒的时刻,尤大发更加肆无忌惮,老子不交呢?顿了顿,尤大发又说,告诉你吧,狗屁的谭家洞害苦了老子,那压根儿就是个背时洞,哪来的煤炭资源?

  蔡俊朗说,煤炭资源的多少,那是两码事,这跟承包毫无关联!

  尤大发正欲申辩,被蔡俊朗的话打住,还得告诉你,黄蜂洞是你擅自开采,我们村委会自然有新的承包方案。

  你小子别把老子逼急啦!今天轮到你做村委书记,是老子让出来的,可你反目成仇,要把老子逼上绝路,老子上面不是没有人,岂能任你宰割?

  蔡俊朗断喝一声,别放肆!村民们信任我,我就得为村民们办实事,别管你上面有没有人,我可不在乎你上面的什么人!蔡俊朗气冲冲而去。

  看来这小子是吃了秤砣铁了心,势必和自己一干到底。尤大发不免惶恐后怕,无奈之下拨通了周震昌的手机,大舅子,你速来我家!

  不多时,一辆帕萨特困鱼般游到尤大发家门前停下。从车上钻出来的正是周震昌,姐夫,有什么事商量?

  那……那个新上任的蔡俊朗简直气死我啦!尤大发气急得话不成句,冷静下来接着说,他们也知道了黄蜂洞的内情,可没小覰,断然盯上了黄蜂洞这块肥肉。大舅子,你看我们下一步该怎么走?

  周震昌不假思索,说姐夫不必多虑,依我看,既然这样,不如我们干脆让金长礼参股!

  可人家一个大县长能跟我们加盟参股吗?尤大发有些顾虑,他的顾虑是金长礼要尤天凤做儿媳妇非但不成,反倒把人也吓跑了,如今他哪有心思参什么股?

  不知内情的周震昌对尤大发的多虑嗤之以鼻,姐夫你真是世面见少啦!这世上,谁怕钱多得扎手?让他参股只能是求之不得啦!

  尤大发说,我刚从他那回来,又去说这事儿显得突兀,不如你亲自去一趟,把这事搞掂!

  周震昌一派释然,说姐夫,你尽管放心就是,你此刻就给金长礼摔个电话吧。

  那一刻,金长礼待在家里无可适从,在屋子里踱步转圈的他,渴盼喜从天降,儿媳妇有了消息。突然电话欢快地响起,他接听,又是尤大发。尤大发说,县长阁下,夜里打扰不好意思。

  金长礼满以为他要报告喜讯,他女儿回家了!

  可尤大发说的是不咸不淡的话题,县长阁下,电话里说不便,等会有个人要来找你,事关重大,请您务必在家等候。

  什么狗屁的事关重大?金长礼没多少兴趣。搁下电话的他,瘫坐在沙发上等候,幻想着他的儿媳妇。不知什么时候,一阵神秘的敲门声,把他从梦境中拉回。

  来人正是周震昌,周震昌说县长大人,有桩事,我木讷的姐夫不敢跟你说啊,于是三思后,让我来替他说。

  金长礼漫不经心,说有什么事尽管说吧,我跟他都老交情了,何必还要这般生分?

  于是,周震昌就把黄峰洞的秘密如实禀告了金长礼,并请求他参股。

  这个特大喜讯无不给心灰意冷的金长礼注入了一针兴奋剂,脸色立刻由阴转晴,说谢谢你姐夫,处处都没忘我金某啊,这是互惠双赢的事,我表示积极响应。

  临别前,周震昌掏出个布袋子,拱手交给金长礼,说这是我姐夫跟您合作的诚意保证金2万,请县长大人笑纳。

  接过布袋子的金长礼说,你姐夫这个人啦,什么都好,就有点婆婆妈妈的,好吧,谢谢他的诚意啦。随后,又一把紧紧握住周震昌的手,我们一定好好合作!

  周震昌回转的时候,直接去了尤大发家汇报情况。

  情况当然让尤大发是十分满意的,可他一脸的愁云。

  周震昌说,姐夫,时下万事俱备,你好像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啊?

  尤大发说,大舅子啊,黄蜂洞是快肥肉不错,可眼下三股成瓜分,我们肥肉的油水自然被抽得寡淡多了啊,我能开心得了吗?

  周震昌说,姐夫,既然这样,我们不如挤掉一个股份。

  挤掉谁的股份?

  看你这猪脑子,还能有谁的股份?当然是阮红山的呗!

  可人家是我的老搭档啊,再说黄蜂洞的秘密是他率先发现的,我们挤掉他怎么是好?

  周震昌很是不悦,话语里充满了火药味,说姐夫,如果你顾及别人,就得拿自己的利益为代价,我就不相信你傻到这一步,不会跟别人抢夺利益吗?

  可是,突如其来的让他拆股,他又不是傻瓜,岂能轻易就范?

  这个你别管,小弟知道该怎么做!

  五

  黄蜂洞高墙内的办公室里,阮红山大发雷霆,啊!你们把老子当的什么人?他县长有什么了不起?让他参股,至少也得跟老子商量一下吧。在阮红山看来,有求于金长礼,并不需要付出让他参股的代价,可以给钱就行。黄蜂洞的秘密,毕竟是他率先发现的,当说头等功臣。可眼下让外人参股的大是大非问题居然不跟他商量,这口气显然难以下咽。

  周震昌的语气倒是十分平和,说阮大哥,凡事都得朝最坏处着想,煤矿运作,谁都知道风险极大,突发事故灾难是说来就来的,所以,我们必得未雨绸缪,到时候有金长礼这棵大树,摆平一切岂不小菜一碟。

  阮红山更为气愤的不仅仅是参股没跟他商量,还因为有金长礼这个人物的支撑,他很可能受到二面夹击,他不希望自己穿小鞋和利益蒙受损失。他说,周老弟,我有个请求不知过分不过分,我想让我家姨妹来参与管理财务。

  周震昌脸上的横肉就在颤动,你这样做是什么意思?顿了顿,又说既然这样,你可以撤股,我们给你一笔钱!省了你疑神疑鬼的!

  阮红山隐隐约约看见了周震昌的狐狸尾巴,气愤得索索发抖,姓……姓周的,你别欺人太甚!你想把老子一脚捅开?没门!

  雨过天晴的早上,晨光透过云层,把古槐村照耀得姹紫嫣红。悠悠彩云,宛如迷途的羊群,在山谷里徐徐飘浮。古槐水库大坝泄洪道的瀑布,掩映在彩云间,似神龙见首不见尾,轰隆,轰隆地奔腾,无不让人领略到自然的壮观和力量。正是在这幅让人眷恋而心醉的画卷里,却隐藏着一场血腥的灾难。突然一声惊呼从大坝脚下传来,这里死人啦!大家都来看啊!呼声撕碎了古槐村宁静的早晨,村民们闻声而至。刚刚打开村委会大门的蔡俊朗和陈四请,听得呼喊声,知道大事不好,紧随人们赶往发事地点。

  村民们正忙着翻开尸体辨认,蔡俊朗断喝一声,大家不要动!保护现场!

  陈四清说,还保护什么?下了一场大雨,哪里还有什么现场。

  蔡俊朗回过神来,说就是啊,要说留下现场是根本不可能了。于是,他与村民们不顾一切翻动着尸体辨认。

  天啦!死者正是阮红山。

  蔡俊朗立刻警醒自己,阮红山可是精明过人的人啊,绝不可能走夜路摔下大坝坝底。

  陈四请靠近蔡俊朗耳旁说,我认为阮红山死得有点冤,他经历过多少风风雨雨,能让自己不小心摔死吗?这很不正常,我看这里面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。

  蔡俊朗说,肯定是你说的这样,不管现场被雨水冲刷得如何,我们一定要跟派出所联系。于是,他随即就拨通了柳河派出所的电话。

  此刻,就见一个女人钻入人群,辨认死者后便疯狂了起来,我的人啊!你怎么会这样啊!我的天啊!是谁害死你的啊……

  女人正是阮红山的夫人,正在吃早餐的她,听得大坝下的呼喊声,丢下碗筷就直奔这里。万没想到,出事的居然就是自己的男人。

  我的人啊……你不能走!我的天啊……你一定要回来!

  伤心欲绝的阮夫人,呼天抢地,不多时就哭晕死了过去。大伙惶恐万分,措手不及。蔡俊朗当机立断,拨打了镇区的120。可镇区离古槐村30多公里啊,120一下怎么赶得到?灵动的村妇们拿手折腾阮夫人的人中,有的捶背,就近的神速在家里端来热水,尽可能维系阮夫人气若游丝的生命。

  村人们终于盼来了警车与120的呼叫声,“都躲——都躲——!呜啊——呜啊——!”

  一时间,古槐村炸开了锅,乱成了一锅粥。

  干警们在事发现场拍照、画图一番忙活,后又来到镇卫生院。阮夫人终于恢复了神智,干警说请你节哀,我们得向你了解一下阮红山昨晚的行踪。

  阮夫人说昨晚发现阮红山闷闷不乐,好像有很多心思很多的不快,也许是煤矿运作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吧,她不想为他心头添上更多的不快,于是就没有问及。吃完晚餐的阮红山,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就走出了门外。深夜不见他回家,阮夫人只当他又在跟谁打麻将了。因打麻将彻夜不归的事曾经有过,所以,她没太在意。早晨起床,还不见他的身影,阮夫人就有些火了,但感觉眼皮在跳动。古槐村有个俗语,早跳财晚跳灾,这么说来,早上眼皮跳兴许就要发财了呢,殊不知,突然就听得大坝的惊呼声。

  干警们在事发现场唯一获得的可疑物件,是死者身旁的一个打火机和一个香烟头,可这只能证明死者事发那一刻正在抽烟,根本不会是有突破性的线索。

  唯一有价值的线索就是阮夫人提供的,那天晚上阮红山出门前接到的那个电话。所幸,阮红山的手机依然在衣兜内。干警们根据通话记录,迅速查得给阮红山打电话的人,是正在广州打工的一名叫刘向前的小伙子,他毫不否认,那正是他原来的手机,但因为丢失早就没用了。事已至此,干警们一致表示,此案没必要侦破下去的必要了。

  尤大发参加了阮红山的葬礼,跟阮夫人以及亲朋好友的悲哀如出一撤。阮红山回灵的这一天,尤大发为阮夫人带来了80万股金,说妹子啊,阮老弟的人虽然不在了,但我们还得认真算出他的股份,你不必老是悲伤,要好好活下去,有我们在,天大的困难都能克服。这情形,让在场的人们无不深受感动。心头纷纷对尤大发生出敬意,人家股东人都死了,他能如此公正送来这么多股金,天下大好人啊!

  接过满满一袋子钱的阮夫人,千恩万谢,感动得一塌糊涂。

  阮红山正上高中的儿子阮兵,不但没有被尤大发的作为感动,却是怒火中烧,当晚就来到蔡俊朗家。

  阮兵说,蔡书记,请你相信我爹并非从大坝摔死这么简单,尤大发送来的80万股金很能遮掩旁人之目,其背后不知有多少阴谋勾当呢!我想向上级举报,要对黄蜂洞一查到底!

  蔡俊朗说,请你冷静冷静,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,但,目前行动还不是时候,别打草惊蛇,等着吧,自然会有这一天的!

  六

  突一日,蔡俊朗主动送来谭家洞的承包合同,说尤伯,反正谭家洞的煤炭资源枯竭,您又交不出承包款,不如我们销毁合同。这让尤大发大感意外,也大感惊喜,这好啊,你小子怎么突发善心啦?尤大发当然知道,依法行使,最终他的承包款不得不缴,赖是绝对赖不过的。

  尤大发又说,谢谢你小子成全我,我记得你的恩德。

  蔡俊朗说,如今我是村书记,您就是我的子民,我当然  得为您着想啦。顿了顿,他突然爆出一个惊喜,说尤伯,我还得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喜讯!

  你说什么?天大的喜讯?

  就是啊,但这个喜讯可是有条件交换的。

  好吧,你说吧,只要老子做得到,别管什么条件我都能答应你!

  其实,也不算什么苛刻的条件吧,只不过您此刻就得跟我把黄蜂洞的合同签啦,承包款还是50万,且事不宜迟,此刻就缴纳承包款!

  事情比蔡俊朗预料的要理想得多,尤大发如此干脆,说这就跟我走,先到银行取钱,然后签合同!

  这就好,我可以告诉你喜讯啦!蔡俊朗一派得意的神情,您的宝贝女儿尤天凤在我手里!

  这么说来你一直藏着她?这岂不是人质做法吗?

  蔡俊朗嘿嘿一笑,说尤伯,别想那么坏,怎么会呢?其实,我也只是知道尤天凤的去处。

  知道了去处也不错啊,你快说吧,她到底在哪里?

  原来,尤天凤跟村里的王绢花广东打工去了,前天王绢花回家探望告诉我的。

  天啦!老子总算放心啦!尤大发情不自禁,立刻就找蔡俊朗要了王绢花的电话,拨通一问,还真是这么回事。

  眼下的尤大发可谓双喜临门,一是黄蜂洞的承包,按目前采之不竭的煤源,别说50万,就是150万他也得签合同,之所以迟迟不签,是他无法从村委会探出标底,殊不知,蔡俊朗这小子就主动找上门送来这个大便宜;二是女儿尤天凤的失踪,终于有了着落,仿佛他又添生了一个宝贝女儿呢。

  就在尤大发的心情宛如阳春白雪、春暖花开的当儿,添堵的事儿又袭上了心头。他偶然发现谭家洞坑口等着装运煤炭的货车摆起了长队,已经装满煤炭的车辆络绎不绝朝山下游移。

  这到底怎么回事?简直遇见鬼啦!老子深挖了60多米巷道,投入200多万,也不见一滴煤粉,怎么眨眼间就流出了这么多煤炭?打死尤大发也想不明白啊,他后悔、嫉妒、无奈。

  当年,陈四清的一位老同学考取了地质学院,那天老同学突然来陈四清家里探望。陈四清灵机一动,说请你帮我看个坑口去。老同学在谭家洞坑口看了看,说这么好的坑口怎么好像停工啦?陈四清对老同学如实说了谭家洞坑口的前前后后,老同学唏嘘不已,神神秘秘地说,四清,你赶紧把这个坑口盘下来吧,我敢断言,还向前挖三米就能出煤啦,且储藏量极为丰厚!

  真的啊!陈四清激动得不能自持,立马将老同学带到村部。获悉这个喜讯的蔡俊朗,决定谭家洞坑口由古槐村村民共同开采,具体负责人就是陈四清。

  那晚,尤大发来蔡俊朗家寻找尤天凤,其实,她就躲在他家内屋,毕竟尤大发没理由在他家无礼搜寻。那阵子,蔡俊朗刚买回电脑,在网上研究土特产销售渠道,以让贫穷的山村能打开一条通路,让山村土特产资源换来效益。尤天凤绝不嫁给一个神经病人,于是决定离家出走避一避。

  蔡俊朗心生一计,就让尤天凤去广州深圳一带开拓市场。那段时间,尤天凤在深圳马不停蹄,紧锣密鼓运作,摸索了极具价值的商业渠道。一旦条件成熟,她便及时返回家乡,与蔡俊朗共商策略。尤天凤是捱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回村里的,她生怕父母发现她,抓住她要嫁给那个神经病。

  正在聚精会神查询网络的蔡俊朗,突听得轻轻的敲门声,满以为是陈四清有要事相商,可打开门,只见尤天凤亭亭玉立站在门前。

  怎么会是你?

  怎么会不是我?这里是我的家啊!

  蔡俊朗再也拟制不住久违的思念、渴望,一把紧紧抱住尤天凤。激情碰撞过后,尤天凤向蔡俊朗汇报了满载而归的好消息。

  蔡俊朗说,这太好啦!我也得告诉你一个好消息,我们村不缺钱了,公路的修建近日就动工,这将使得埋没深山多年的土特产资源顺利流向外地,我们并且马上要在村头修建一座农副产品集运中心。

  那天,蔡俊朗之所以没跟尤大发谈条件,轻易获得50万承包款,这是解决燃眉之急,用来修建农副产品集运中心,意义深远重大。他觉得尤天凤应该回家看看,毕竟父母生养了她一出,他说明早你还是回家看看吧。

  不!有要把我这朵鲜花插在狗屎堆上的父母,我还能把那里当我家吗?

  好吧,我这里就是你的家,你就好好在家里休息几天吧。

  那天,蔡俊朗告诉尤大发特大喜讯的时候,其实,尤天凤正躲在蔡俊朗家里上网,查看土特产信息。

  两天后的清早,尤天凤满怀蔡俊朗对她的爱以及村民们的美好希望,赶上了通往深圳的头班车。

  七

  深秋的朝阳惨淡如纸,森然高耸的围墙,在寒冷的晨光中瑟瑟发抖;刚刚交班上井的几名矿工,寒冷难耐,找来树枝、废旧塑料物品等当燃料,以取暖御寒;袅袅黑烟升腾,有几声乌鸦的啼鸣,如泣如诉,仿佛战后的凄楚景象。

  办公室的大门哐当一声打开,雷远清知道是周震昌进了办公室。雷远清是周震昌在山西那段日子相识的一名四川矿工,姐夫开矿招人,周震昌第一个就想到了他。那天电话说了这事,雷远清就带来了六名工人。其实,雷远清跟周震昌并无深交,周震昌觉得他踏实肯干,人的脾气也又好,于是,就率先想到了他。周震昌在电话里将黄蜂洞说得天花乱坠,待遇如何如何的优越,加之,在雷远清眼里周震昌就是拿龙捉虎的人,跟他做事没错。殊不知,原来这是一次天大的失误,毫无油星子的饭食,吃得矿工们屎都拉不出,工资捱了三个月还没发。雷远清的同乡赵先知,其母亲一直患病,妹妹正上大学,要的就是钱。昨天,家里又打来电话,让他寄钱回家为母亲治病。他找周震昌多次讨要工钱,可周震昌总说,催你娘的催,老子迟早得给的!赵先知不敢再催工钱,雷远清说我能帮你试试看。

  雷远清说,周哥,赵先知母亲身患重病,急需用钱,我敢担保情况属实,请你把工钱给他吧!

  你说得倒轻巧!周震昌脸上的横肉就就在颤动,你以为咱们开矿容易吗?办证、找各路神仙,难关还没渡过,你们就知道要钱!

  赵先知完婚才两个月,他把媳妇小花丢在家里,还得照顾重病的母亲,他实在对不住她啊,怒火就冒出了头,把雷远清一扯,走!这个钱我们不要啦,我们要冲破这个牢笼!

  周震昌一把攥住他,你小子再说一遍!

  老子们不想在你这里干啦!赵先知怒吼一声。

  周震昌操起早已备好的木棒,猛力砸在赵先知的腰部,他妈呀一声,就倒在了地上,抽搐不止。

  姓周的,你太过分啦!你这样会遭到报应的!雷远清怒不可遏。

  嗯哼!周震昌把一只腿搁在办公桌上,望着地上抽搐的赵先知说,谁要是像他小子不服从管理,下场都一样!

  雷远清扶起赵先知,一面走出门外,一面骂道,日他娘的,这不是人待的地方,咱们走!

  周震昌紧接着就推上了铁丝网网栏电闸,你们给老子走着试试看!

  雷远清猛然醒悟,就是啊,电网加围墙,我们插翅难飞啊。就在这一刻,他打起了集体出逃的主义。他万般后悔刚才的冒失,万不该暴露自己的秘密。

  雷远清搀扶着赵先知,朝还在烤火的工人们身边靠近。工人们一见赵先知的惨状,个个义愤填膺。

  嘘--!雷远清示意大家不要惊慌,小声说,大伙听着,目前我们身处绝境,如果不赶紧想办法出逃,都得死在这里。

  就在大伙等着雷远清的高见时,突然从巷道传来惊呼声,不好啦--!不好啦--!出大事啦--!紧接着,就见几名矿工冲出井口,惊慌失措。有一矿工话不成句,结结巴巴地描述了井下发生的意外。

  原来,矿工们的开采进度十分顺利,都没在意,突然一股阴河水似蛟龙喷涌而出,势不可挡。有足够井下经验的矿工,知道这是灭顶之灾,火速逃离,然而反应迟钝的矿工不及回过神来,却都葬送了阴洪中。

  井口混乱的局面,很快就惊动了周震昌。他火速赶来,第一个问及的是井下还有多少人没有逃生。那矿工说,还……还有5人是不会逃出来啦!

  周震昌的两只眼,宛如牛卵子转动了一下,厉声说,都给老子听着,今天发生的事故,谁都得守口如瓶!只见他眉宇紧锁,又说,此刻,大家都把手机交给我保管,要与家人通话就到我办公室去!

  大伙相望一番,都不情愿交出手机,于是,周震昌便逐个搜身。抱着一堆手机的周震昌,回到办公室就给尤大发拨通了电话,姐夫,快来快来,出大事啦!

  尤大发慌忙火急赶到办公室,一听说井下出了阴河事故,面如死灰,战战兢兢地说,大舅子你说这该怎么办啊?

  嘴边常说未雨绸缪的周震昌,在实际运作中并未未雨绸缪。巷道的阴河可是要事先预测的,然而他却减少了这个环节,于是就有了这个灭顶之灾。

  周震昌说,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排水。

  尤大发更加忧虑起来,可那得每月数十万的电费啊。

  这我当然知道,但煤源依然丰厚啊,我们怕什么?

  见姐夫迟迟没了主见,周震昌绝处逢生似地的,说姐夫,我倒有个好主意!于是,又贴尤大发耳旁窃窃私语。

  尤大发茅塞顿开,实在是高招!

  恰是黄蜂洞的东侧有一根高压电缆横跨而过,且离围墙仅一步之遥。当晚,就见周震昌身挂电工包,奋力攀上了高压电杆。说起来,周震昌持有三级电工资格证书呢,这也是他的能耐之一。一条电缆顺利从高压电杆上牵挂下来,尤大发的大功率电动机也随之购买到位。于是,排涝工程顺利完工,日夜兼程加速排涝。不到半夜,淹没的巷道就露出了原形,矿工们的尸体也逐一可见。

  周震昌命所有矿工加速把矿工尸体拖出,就地埋在了围墙边,井口院内终于趋于平静。

  月黑风高的深夜,夜莺的啼鸣尤为悚人。一个人影似幽灵在院内晃动,慢慢朝工棚处游移。赵先知听得棚门的敲打声,索性开了门。

  雷哥啊是你?亲人到来,赵先知激动不已。

  雷远清说,小声点,大伙都过来,我们商量一下。

  雷远清要和大伙商量的是,他考虑成熟了,决定在井口院内挖出一个逃生出口,这也是唯一的逃生办法了。

  挖逃生出口,需要钻杆、凿子等工具。钻杆是周震昌每天都清点了的,怎么好弄?有一工人说,我们找到一根旧钻杆即可。另一个难度,就是围墙处全是坚硬的顽石,不便打通。最后大伙一直认为,厕所处就是最理想的出口,因为那里全是麻沙石,甚至有风化迹象,也容易挖凿。

  八

  当晚,交班后的矿工们如实上井。周震昌把守在井口处,逐一清收钻杆等工具。轮到小江的时候,却是半截断钻杆。

  周震昌怒容满面,你小子这是怎么回事?

  小江镇定自如,说周管,你问我,我问谁去?还不钻杆的质量问题呗!

  那还有一截呢?周震昌厉声问。

  小江怕的就是周震昌问及那另一截钻杆,虽然心里惶恐万分,但立刻让自己保持高度镇定,嘻嘻一笑说,周管,那是一小截,就没在意,我这就下井去找回来。

  找你娘的什么?周震昌拿起钻杆看了看,断裂处还正是质量问题所致的表象,于是抬手摆了摆,老子没功夫跟你啰嗦!随后折身离去。

  小江需要的正是这种效果,偷乐不已。其实,断钻杆就藏在井口近处。为了那截断钻杆,小江可动了不少心思。井口初建阶段,小江无意发现木工将废弃的钢锯条丢掷围墙边,当初,他也没在意废钢锯条有什么用处,但总觉得那么好的钢锯条丢了可惜,兴许危难之时也能派上大用场呢,于是他宝贝似地将钢锯条穿入钥匙环,随身携带。殊不知,钢锯条帮了他的大忙。

  小江跟赵先知同一个村里,那天赵先知被砸的遭遇,在他心头埋下了仇恨的种子,这颗种子正在加速萌发、蔓延,催生了他剑走偏锋的智慧和力量。赵先知被周震昌一棒砸得不轻,井下的重活,他实在吃不消了。于是,小江就说赵哥,你用这钢锯条赶紧锯断这把钻杆,这比什么都重要,你的活儿由我们分担。赵先知当然知道钻杆的重要性,半晌下来,钻杆顺利锯断,且裂口处处理得凹凸有致,达到了以假乱真的效果。

  打凿求生出口的秘密行动,正在悄然有序地进行。雷远清和小江配合默契,赵先知则在门口放哨。果如预料的那样,之所以能挖茅坑的地方,地质并不是想象的那么坚硬,所以打凿进程尤尽人意。突然听得一阵脚步声由远渐近,雷远清机警地将钻杆丢入茅坑,并让小江躲厕所一角。继而,就听得周震昌说,深更半夜的,你小子站在这里做什么?分明图谋不轨!

  赵先知说,周管,哪里是您想的这么糟糕图谋不轨啊?雷哥正蹲茅坑呢,围墙边刚埋下了几个兄弟们的尸首,是人,谁都害怕!您说是不?

  赵先知的解释天衣无缝,很能说服周震昌,于是周震昌说,日你娘的!都他妈胆小如鼠,岂能撒得起一泡高尿?随后,折身而去。赵先知掀开门帘,说兄弟们,这狗日的走了。

  雷远清与小江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,捞起钻杆,继续投入到紧张的战斗中,只是满手臂屎尿的雷远清,搞得更加臭气熏天。小江哇的一声呕吐不止,雷远清连忙鼓励他,坚持吧小弟,为了我们共同生的希望,忍一忍,必会过去!

  小江苦苦一笑,说好的雷哥,只怪我这副胃不争气哦。

  自从5名矿工葬送于井下阴洪,周震昌对井区的监管更加严密起来,把铺盖也搬到了办公室,尽管有守夜的心腹,但他还得亲自看管。连日来的守夜,周震昌身心俱疲,于是让姐夫尤大发来接替他。

  周震昌说,姐夫,我总觉得厕所那里可疑,他们上个厕所干吗还要人做伴?说是围墙边埋了人,一个个害怕得不得了,你说可能吗?

  尤大发若无其事,说,当然有这种可能,换得我,也就有点害怕呢。你还别说,目前我最害怕的就埋围墙边的那几具死尸啦!埋在那里毕竟不是长久之计,我们势必得转移到隐秘的远处。周震昌说,这我知道,待阴河逐步处理完善后,我们就抓紧办这事儿。顿了顿又说,总之,井院内你得小心点。丢下这话的周震昌,扬长而去。

  尤大发接替守夜的这段日子,可为打凿逃生出口带来了极大的方便。因为尤大发坚信电网和围墙,还有那坚不可摧的铁齿大门,所以,他总是放心大睡。

  一阵急促的手机彩铃声,惊醒了睡梦中的尤大发,他慌不择路,立刻冲进院内,朦胧中满以为院内出了大事,可院内一遍寂静。醒悟过来的他,这才意识到有人找他,妈的!深更半夜的,谁这么没教养无礼打扰?他果敢地搁断手机。紧接着,彩铃声又欢叫不止,这才意识到人家必有要事相商,于是立刻接听,喂喂喂,你是尤大发老板吗?

  尤大发火冒三丈,日你娘的!你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了,深更半夜的,你要命啊你?

  对方倒是十分冷静,且话语尤为客气,尤老板,请你认真听我说,我不要命,倒是想让你来我这里一趟。你知道我是谁吗?

  老子管你是谁?

  错啦!你必须管我是谁?

  你到底是谁?

  哈哈,我就是供电所黄所长!

  一听说是供电所黄所长,尤大发立刻想到了盗窃高压电源的事,一种不祥之感袭上心头,换了人似的说,噢噢噢,实在对不起,实在对不起!请您千万别见怪,哪里知道是您所长大人啊!

  黄所长看似知书达理之人,连忙解释,没事没事,不知者不为过呗!要说深夜打扰,黄某也只是为您好啊,我问你,在黄蜂洞围墙东侧的那根不明电缆是怎么回事?

  那一刻,尤大发比黄蜂洞的黄蜂蛰中都难受,所……所长大人,既然被您们发现了,你说我该怎么办啦?您可要拯救小弟我一把啊,黄风洞的煤炭储藏多得惊人,可万万没想到井下有条该死的阴河,小弟我也是迫不得已啊!

  黄所长多么善解人意,说尤老板,我正想拯救你,可你不亲自到我这来一趟,我能给你对策吗?

  可是,这深更半夜的,我怎么好打扰您。

  你别傻啊!不深更半夜的,难道我白日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你说事吗?

  看来这黄所长还真是个大好人,尤大发随即驱车赶到供电所家属院。可黄所长并非他想象的那种善类,尤大发还没有坐定,黄所长就劈头盖脑地问,你不觉得你狗胆包天吗?幸好我所外线工没有疏忽你的黄蜂洞!盗窃国家电力资源可是严重触犯了国家有关法律的,轻者判处几年徒刑,重者可判处几十年徒刑,情节恶劣者甚至可判处死刑,你倒好,居然如此放肆!

  尤大发有种老猫正玩耍一只弱鼠的滋味,连忙跪下求饶,所长大人,只要您能解救我,你让我做什么都行!

  这话可是你说的,我让你做什么都行!黄所长说,其实,我也不会过分让你做什么,但一定是你做得到的。这话让尤大发终于有了一线安慰,说那您就直说吧。

  黄所长说,其实,解决阴河排涝,单靠大伙功率电动机排涝有些笨拙,我想送你一样东西,包你万事大吉。

  见一脸期待的尤大发呆呆的望着他,黄所长又说,我手头有个价值85万的大功率变压器,有了这东西,将大大提高排涝效率和减少成本。

  黄所长的话再也明白不过了,尤大发不得不朝他笼子里钻,说,黄所长,既然这样,我就把您的变压器作为您的股份在我黄蜂洞坑口入股如何?

  黄所长终于一脸释然,那就谢谢尤大哥的抬爱和关照啦。但他似乎有一些顾虑,又问,你是否有什么直系亲属开收购门市部的?

  尤大发立刻就想到了在镇区开办收购部的表弟卢苗贵,说您还别说,我有一表弟正是开收购门市部的呢。

  黄所长喜出望外,说这就好办啦!随后,又在尤大发耳旁嘀咕了一阵,说你回去休息吧,明天一定搞定!

  九

  柳河镇是个萧索的山区小镇,不到吃完一只苹果的功夫,你就会走到整个街道的尽头。所以,这里商家的生意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。开收部的卢苗贵,一直为生意不好而发愁,也想不出什么妙策,只得赚个温饱吧。

  这天早上,门前突然开来一辆微型货车,车上装的那个庞然大物,让卢苗贵心头一亮,老子终于来大生意了啊!

  从驾驶室钻出来的是表哥尤大发,卢苗贵惊诧不小,表哥怎么会是你?

  嘿!是表哥到来难道不好吗?尤大发喜不自禁,表弟的生意不好,做哥的怎么也得关心关心吧。紧接着,他贴卢苗贵耳旁慎重强调,请你赶紧找人把这大型变压器卸到后库里去!

  卢苗贵知道这事怠慢不得,立刻叫搬运工动起手来。

  变压器妥善卸下后,尤大发神神秘秘地说,表弟,这个庞然大物就放在你这搁置一夜,我给你7000元看护费,其他的你就别管啦!明早我就会拉走的。

  卢苗贵面露难色,说,表哥,这……这怎么是好?这可是国家电力设施啊,收购这些玩意儿我们都得要特殊证明,不然很有可能发生意外。

  尤大发说,你小子就没长两个卵吗?有表哥在,你担心什么?你轻松就能得到7000,要你去收购多少废品啊?

  卢苗贵想想也是,毕竟表哥是见过大世面的人,于是,他把钱收了下来。

  次日早上,表哥果不食言,及时拉走了变压器。卢苗贵心里乐开了花,拿出那7000白花花的钞票轻轻吹气。就在他得了一笔外财而高兴得神不守舍的第四天中午,突然一辆警车哧溜一声,停在门市部门前,随即,几名干警冲入他的店面,一把将他拷了起来。

  卢苗贵奋力抗争,老子没犯法,你们凭什么抓老子?

  干警说,你不仅犯法啦!且犯的是大法,跟我们走一遭,你自然就知道啦!

  不错,卢苗贵压根儿就不会知道祸从天降。那晚,黄所长所说的价值85万的大功率变压器,是供电所的一台备用变压器,一直放置办公室后院。因闲置多年,黄所长满以为员工们早已不在意下。因了尤大发的井下阴河事故,黄所长当然知道变压器就是阴河的克星,所以他就想到了在尤大发的黄蜂洞坑口入股,再说,黄所长早听人们说过尤大发的黄蜂洞坑口就是个肥窝子,殊不知,尤大发的盗窃电力资源的行径,这正顺了他入股的缺口。可万万想不到,弄走变压器的这一天,供电所技术员小李发现情况不对,但又不便问及黄所长,于是,只得紧跟变压器的去处。黄所长预料,就算人们发现了变压器被他弄走,也只是做废品卖掉啦,大不了交出几个钱了事。国家的巨大财产青天白日之下被盗走,小李气愤之极,处于一名职工的高度责任,及时向派出所报了案。所以,当干警们去黄所长办公室将他一把拷起来的时候,他不明就里,居然断喝一声,你们想干什么?

  尤大发迅速知道了表弟和黄所长被抓的事,危急时刻,赶紧把变压器的事电话禀告了金长礼,手控六路的金长礼当然是紧急救助,摆平了尤大发的牢狱之灾,所以,尤大发得到了暂时的风平浪静。

  星斗满天的夜晚,一丝寒风徐徐飘摇,夜莺的啼鸣,仿佛在诉说着人间的悲凉。小江与雷远清换了工,因地方狭窄,打凿出口的位置仅仅容纳一人。接过钻杆的雷远清,打凿了不到一个小时,惊喜一声,天啦!终于开啦!

  外面放哨的赵先知,听得这一喜讯,立刻进入厕所,一同观望,只见一个小小的洞穴清晰可见,外面的星斗、村落的夜景一下就朝洞穴涌来。雷远清示意赵先知赶紧出去,还得做最后的拼搏。于是,他和小江继续忙活起来。一旦洞穴有了容身的尺寸时,雷远清交代了一番,你们听着,我一人出逃就行,你们全当什么也没发生,白天继续干活,等到我的解救。

  小江说,不!让我一人出去。

  不行!雷远清说,我经历的事情多,见的世面也比你们大,知道该怎么联络报案,如果周震昌发现了我,你们就说我死井下啦。总之,暂时不必惊动他。

  雷远清从洞穴滚落而去的那一刻,赵先知激动再也不能自持,呜呜呜,喜悦的泪奔涌而出。

  山势尤为陡峭,钻出洞穴的雷远清抓就着荒烟蔓草、树木等一路披荆斩棘而下。放眼遥望,山村的夜色多么美好啊,漫天星斗在向他表示热烈祝贺和夸赞。雷远清说不出,自己一时哪来的那么大的力量,如腾云驾雾,很快就进入了古槐大坝的通道,大坝通道的东部与村部新修的公路相连。当他刚进入新修公路的时候,迎面来了一个人。那人受惊,断喝一声,你是谁?干什么的?!

  兄……弟……兄弟,我是好人,你听我说!雷远清想把该说的一下全说了。那人知道必有隐情,说,好吧你别慌,慢慢说吧。

  那人正是陈四清,在村部开完会走在回家的路上。

  陈四清闻到了雷远清一身的臭气,大惑不解,大哥啊,你这是怎么啦?

  冷静下来的雷远清三言两语描述了黄蜂洞的大致情况后,陈四清义不容迟,说大哥,你赶紧跟我走!

  蔡俊朗的家就在不远处,陈四清把雷远清带到了他家里。刚刚洗了个痛快澡的蔡俊朗正欲休息,突然听得敲门声,开门一看,只见陈四清领来一名臭气熏天的汉子,一声惊叹,天啦,你做善事也得趁早啊!突然间哪里弄来个流浪汉?

  不!不!不!我不是流浪汉!雷远清连帮忙解释,因了过于兴奋,他一下说不清了。

  一旁的陈四清忍俊不禁,简单描述了黄蜂洞的秘密,蔡俊朗一下就来了兴致,赶紧找来了换洗的衣服,说雷大哥,你好好洗个澡,换上衣服,我们再好好商讨。

  换洗一新的雷远清,声情并茂,诉说着黄蜂洞的点点滴滴。陈四清和蔡俊朗简直在听着天方夜谭,万万想不到,在自己的眼皮底下,居然有那么多不可告人的勾当。

  陈四清说,大哥,你明天就跟我去县公安局报案!

  不!雷远清说,不是你们想的这么简单,据我观察,尤大发的黄蜂洞坑口,好像有县级主要干部参股,我是不经意从尤大发通电话之际知道这个秘密的,他电话总说“县长大人啊,请您放心”等之类的话。也就是说,在县里这一关,没必要花功夫啦!

  很对!蔡俊朗与陈四清异口同声,我们直接去地区公安局!

  十

  那天深夜雷远清出逃后,小江和赵先知紧接着就将洞穴拿废旧衣服、纸屑等乌七八糟的东西堵上,在他人看来,这都是不讲究卫生的结果。

  周震昌发现少了雷远清,是在第三天早上。上午班的矿工们在井口排着队,等着领取工具。周震昌将小江一把拉一边,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,惊问一声,这几日怎么没了雷远清?他哪里去了?

  小江小神神秘秘地说,周管,请您千万别问了,只当什么也没发生,这电网围墙戒备森严,他能哪里去?

  他怎么了?

  前天突然一块巨型煤块,迎面砸在他的脑门,当即毙命。

  那也得把尸首弄上来啊!

  弄上来?围墙边尸满为患,于是,我们就地用煤炭掩埋了他。

  周震昌希望的正是小江说的那样,随即表扬了他,你们干得不错!请绝对保密这事。

  临走时,周震昌还自鸣得意,这狗日的老奸巨猾,留下也是祸患,死了的好!

  住嘴!只见赵先知斜刺里奔出来,断喝一声。他心头的怒火宛如积蓄已久的熔岩喷发而出,势不可挡,周震昌!今天老子得宣告你末日终于来临!

  这个突发事变,让周震昌战战兢兢,但他怎么也不相信赵先知说的那样,随即操起电棍,正欲朝赵先知砸下去。

  赵先知手疾眼快,手里的钻杆奋力横扫在周震昌的腰部,哈哈哈,哈哈哈!老子也得牙眼相还!赵先知的这一钻杆砸得不轻,周震昌妈呀一声随即倒地。矿工们一见旗开得胜,纷纷围拢,拳头如雨点般砸在周震昌的身上。

  恰在此刻,只听得警笛声呼啸而来,继而是铁齿大门的猛烈撞击声,门卫不得不把门打开。干警们破门而入,一时间井院内一片欢呼雀跃,矿工们向干警们潮涌而至。井下的矿工们获得惊喜,纷纷涌出井口。

  当一副乌黑铮亮的镣铐拷上周震昌的时候,他从美梦中惊醒,美梦醒来才是真正的噩梦,这是那一刻周震昌最真切的人生体验。

  柳河镇派出所问询室里,一名干警轻轻的一个哄诈,就让周震昌竹筒倒豆子般交代了一个罪恶事实。干警说,有人跟踪拍摄了你谋害阮红山的全程,你是否要否认这一罪恶事实?村民们纷纷向派出所反映了阮红山的情况,一致认为,他的死,跟黄蜂洞的股份一定有关。其实,干警们根本就没掌握这起案件的证据,也不可能获得证据。

  周震昌鸡啄米似的点头,我说,我说……

  当初,因了金长礼的参股,预示着黄蜂洞将要失去半壁江山。周震昌和姐夫为了保全利益,当然是挤掉阮红山的股份。那次的谈话,周震昌希望阮红山自觉开明,殊不知,阮红山意识到了自己遭遇排挤,立刻就展示了的他坚定和决心。于是,周震昌采取了最后一遭,痛下杀手。

  古槐水库大坝就在黄蜂洞脚下,这里风光迤逦,周震昌电话相约他,说我们去大坝散步,顺把黄蜂洞的股份细细探讨,总得有个完美的意见不是?

  阮红山毕竟是尤大发多年的搭档,也不想把这事闹得那么僵,当然希望和平解决,继续参股,大家都好。接到周震昌电话的那一刻,他有点诧异,周震昌的电话号码他不会不知道,怎么突然换号了?

  周震昌说,我那手机有了点问题,经常断线,这是刚换的新手机。手机正是他当初捡到的刘向进的手机。

  阮红山信以为真,立刻就去了大坝。

  这场谋杀,周震昌是做好了充分准备的,他获悉当晚的天气预报,深夜有暴雨降临。两人走在大坝上,行至大坝中段时,周震昌为阮红山递上一支香烟,就在掏出打火机点火之际,趁其不备,猛然一掌将其推下大坝。大坝中段高度有40多米,坝底全是光青石,显然阮红山不可能生还。

  村里的集运中心早已修建妥当,在蔡俊朗和陈四清的周密部署下,村民们的柑橘、黄花、香菇等土特产正井然有序地流向广州深圳一带。当然,广州深圳由尤天凤住办事处,别担心土特产的销路。一对恋人思念甚至切的时候,尤天凤便乘家乡的货车回家跟蔡俊朗短时温存也非常方便。这日清早,尤大发在大坝南侧,突然遇见了尤天凤,意外惊喜,一把拽住她,闺女,闺女,你不要走!你不能走,你听我说!

  尤天凤说,爸,你有什么事就快说吧,我还得去赶头班车啦!

  还……还能有什么事?渴望已久的女儿即在眼前,尤大发激动得不知所措,说还是当初那美好的大事啊!人家县长大人一直在做指望呢,多么看好你!

  尤天凤知道这一时无法跟他说请,就随便敷衍了一句,好啦,爸,那事就这么定了还不行吗?

  我的天!你这话终于让我放心啦!尤大发谢天谢地。

  那天,尤天凤从金长礼家惊慌失措离去以后,金长礼的儿子金小明似乎就有了心疯病,一直在家里念叨着我的美姑娘!我的美姑娘!我想你!我想你啊!这情形让金长礼心头实在受不了,于是,不得不谎言安慰,儿啊,目前姑娘去了黄蜂洞,一旦从洞里出来,我们就把她取回来。于是,什么也做不了的金小明,又念叨着我要去黄蜂洞!我要去黄蜂洞把美姑娘找回来!

  突然一天,金长礼接到尤大发的电话,县长大人,我闺女终于同意做你儿媳妇啦!

  金长礼激动得跳起了《翻身农奴把歌唱》的舞蹈,金小明万般不解,爸,你这是做什么?

  金长礼一把抱住儿子的头,儿子啊,美姑娘终于找到啦,明天我就带你去黄蜂洞!

  金小明期待的明天,是几名干警突然走进门来,一把拷上了金长礼。

  金小明狂呼不止,你们干吗要抓我爸,今天老子的爸还要带老子去黄蜂洞的啊!

  ( 雪夜星:男,生于1958年,真实姓名:许岳,湖北省松滋市人,荆州市作家协会会员。 2008年来,曾在《芳草》、《时代文学》、《短篇小说》、《文艺报》、《华文文学》、《文学报》、《天池》、《夏都文学》、《散文选刊》、《侨乡文学》、《湘南文学》、《山西晚报》、《湖北日报》、《江西日报》、《江门文艺》等刊物发表300余篇。小小说入选《中国当代小说方阵、湖北卷》;2012年,世相小说获《参花》二等奖;著有网络长篇小说《风情尽在彩云间》;短篇小说《出路》获《深圳监察》优秀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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