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雪和旧棉裤

　　小时候最怕的节气就是小雪，因为每到小雪节气，母亲总会拿出一条家里做的旧棉裤让我换上，即便是不愿意也由不得我，不管是闹腾还是坚定拒绝，结局一定是挨了一顿训不说，旧棉裤还得上身。

　　那时候新做的棉裤为了能多穿几年，总是往大做一圈，这就导致我几乎年年都穿旧棉裤，这棉裤皱皱巴巴，膝盖、臀部处永远都是鼓鼓囊囊，穿在身上又厚又轴，还得把两条背带交叉过肩扣上，麻烦不说，关键是穿上以后双腿好像绑了厚厚的铠甲，走路步子也迈不大，就连蹲地上弹个玻璃球都费劲。

　　三四年级的时候，刚换上旧棉裤的我在同学的鼓动下，找到母亲午休的机会，潜入厢房换上秋裤。上学的路程很近，一路上感觉风都是轻的，虽然有点腿凉，但总好过臃肿笨拙的步伐，没有棉裤的拖累，我就像是挣脱了牢笼的麻雀。下午第三节课是户外体育课，一股又一股的冷风直抽得我打哆嗦，在雁北的寒天里，我不知道怎么熬过那漫长的40分钟，后来我只记得双腿冻得发麻，回到教室又像是火烧一样难受。放学回家，进门就撞上拿着擀面杖的母亲，她看到我空荡荡的裤腿，一下子就发现了端倪，她也没多说什么，只是先是让我翻出棉裤换上，然后等着吃饭，我心里惴惴不安，随手拿起一本书漫无目的地翻阅，眼睛时不时偷瞄做饭的母亲。吃罢晚饭，母亲让我坐在炕头，看见我冻得发红的腿就落泪了，她擦了擦眼泪翻出暖水袋，灌满热水后帮我揉膝盖。母亲动作很轻，膝盖又暖又舒服，揉着揉着我就睡着了。第二天早晨，放在我枕头边的一是一条翻新的棉裤，那是母亲连夜拆开旧棉裤给我添了新棉，就连背带都换了新的，当时心里五味杂陈，只觉得自己辜负了母亲的苦心。

　　后来上初中，高中，不知怎么地在学生中间开始流行在大冬天把裤边免起来，漏出脚踝，即便冻得通红也不会放下。我一直准时在小雪那天穿上母亲做的棉裤，臃肿厚实，行动笨拙，厚厚的裤脚盖住了鞋口，成了人群中的少数。

　　今天恰逢又到了小雪，我开玩笑问母亲啥时候再给我做一条棉裤吧?母亲笑着说，不行了，眼睛花得做不了拉，再说你现在太胖了，得用多少棉花呀?

　　欢乐的笑声充满了客厅。

（责任编辑 吴运竑 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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